越王府书房里,越王握着一册书卷,静静看着。
林如风跪在地上,战战兢兢,长久的沉默让他十分恐慌。
终于,越王放下了书册:“我让你把齐潮收拢到越王府来,你就想的这个法子?”
林如风俯身,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:“王爷,若非沈氏横插一脚,齐潮现在必定已经求到府上来了。”
“若非?”哗啦一声响,茶盏摔在地上,“沈氏如何到白云观中去的?还不是你家干的好事!”
“属下有罪。”林如风声泪俱下,“是属下教子不严,闹出了这等祸事。”
“定亲之时我便告诉你,要善待沈氏,她不是什么爱挑事的人,你家娶回去供着也行啊。”
“是,王爷,我亲自去把她请回林家,一定好好待她。”
越王冷哼一声:“去吧,沈氏说的报信之人也查查。”
林如风犹豫片刻,开口:“王爷,现在沈刺史紧咬着属下不放,非说是我派人刺杀沈氏,这……”
越王淡淡道:“让他拿证据。”
“是没什么证据,可若是任他们这样肆意宣扬,那百姓心里也会给林家定罪呀。”
越王眯起眼睛:“我不是说了让你善待沈氏?”
林如风愣了愣:“沈氏到底只是个小女子,姓沈的这些年可是一直盯着咱们王府不放的呀。”
“那是他独女。”说完,越王失去了耐心,“你退下吧。”
林如风只得告退。
王府荷塘边,一池残荷中冒出了零星的柔嫩尖角,倒别有一丝意趣。
“行了,马嬷嬷。”马嬷嬷闻言,放下了拎在手中的云珠。
云珠被马嬷嬷掐得浑身痛,伏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着。
沈柠走过去,抬起她的下巴:“云姑娘,今天你挑衅我在先,我打你也就打了,这事要是传出去半个字,我就派人到你家再打一遍。”
云珠垂着眼睛思量,如果真是这样,自己能不能扬名?
就听到沈柠轻轻地哼笑了一声:“你也别想着凭此扬名,真惹恼了我,下次打的就是你这张脸了。”
云珠尖叫一声,捂住了自己的脸,扬名是好,可要是为了扬名毁了脸,可就得不偿失了。
“不,我不会说出去的。”这个女人简直是个魔鬼,太会伪装了,早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,打死也不会来招惹她。
“你走吧。”
这人有些坏,却没坏透,或许能当对付林家的一个突破口。
旁边的丫鬟赶紧把云珠搀扶起来,主仆二人沿着花园的小路匆匆离开了王府。
“小姐,那女人太过分了,竟敢当着世子爷的面打你。”
云珠已经收了眼泪,若有所思:“今天我倒是看明白了一件事。”
丫头十分捧场:“什么事呀?”
云珠挑了挑眉:“如今的越州城,似乎不太流行小白花的姑娘,像今天大街上,县主当街打了林家少爷,还受到百姓的称赞,而沈柠打我,世子爷更是一句话都没说,小宝,我觉得我该换个路子。”
“可是小姐没有跋扈的资本呀!哎哟,小姐你掐我干嘛!”
“世子爷,能否帮我一个忙?”这么多年来,沈柠第一次向他提要求。
秦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:“我能帮你什么?”
“帮我断林宜周一条腿。”沈柠眼底翻涌的恨意惊得秦楼心头一颤。
秦楼看着她,认真地回答:“没问题。”
笑容从沈柠的脸上绽开来,她缓缓朝秦楼走近。
就在秦楼心跳如鼓之时,她抬起手,微微踮脚,为他拂去了鬓角一丝白色的绒絮。
她将柳絮举在掌心,仰头笑道:“世子爷您看,春天来了。”
秦楼眸色深深,微微后退了一步:“午宴马上要开始了,你也早些去吧。”
沈柠点点头,看着他落荒而逃。
突然,沈柠提起裙摆,像只灵巧的猫儿般窜过回廊,在拐角处拽住一片湖蓝色的衣袖:“二叔,我看见你了,你别跑。”
沈卓尴尬地笑着转过身来:“啊,柠柠是你啊,我什么也没看见。”
“没看见我打人,还是没看见我和世子眉目传情?”沈柠歪着头,露出一番少年儿女的稚气。
沈卓尴尬地咳了一声,做了个嘘声的手势:“马上开宴了,宾客们都从这儿过,你可长点心吧。”
沈柠还是抓着他的衣袖不放,可怜巴巴地问:“二叔会为我保守秘密的是吗?”
“嗯,当然当然。”沈卓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侄女儿一般。
“谢谢二叔。”沈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,“我先走了。”
沈卓看着沈柠远去的背影,微微眯起了眼:“越王世子和自家侄女吗?有意思。”
沈柠压住眼中的冷漠和谋算,一派恬静淡然的模样往前走。
刚巧,遇到来赴宴的梁氏。
“母亲!”沈柠惊喜地走过去,“您怎么来了?”
梁氏压低声音:“听说林夫人在半路被打了回去,我不就来了。”
如今两家不尴不尬的,她并不想和林夫人在同一个宴会上遇到。
“那女儿就跟着您了。”梁氏拍了拍她的手,众人落座。
“哎,你们谁买到今年的琼花笺了?”李夫人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。
“说起来就气呢,今年我可是一早就让人去预定了,可还是没赶上,这琼花笺真是一年比一年紧俏,说是只放出了十张?比去年还少两张。”
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叹息声,赵夫人轻轻咳了一声,掩唇一笑:“这幸好啊,我家侄儿与琼花园主人有过硬交情,去年秋天就定下了,这才有了,过些日子花开,请你们赴宴。”
“可不就是说呢,你倒是赶得早,去年秋天就定了,像我们这些没路子的,就是拿了千金去都买不着,据说黑市上一张琼花笺已经炒到这个数了,就这还有价无市!”说着,举起了五根手指。
“五千两?”有人追问。
那位夫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,又转头看向王妃:“不过,越王府要是想去,压根儿不需要什么琼花笺吧!”
越王妃温和地笑笑:“是不需要,只是我们也不好轻易离开越州,倒是欣赏不到这番盛景了。”
扬州的琼花自古以来便冠绝天下,近两年更是声名鹊起。
每到四月花期,花叶同放,晶莹满树。
近两年,扬州新建了一个琼花园,引瘦西湖活水入园,九曲回廊间植满琼花古树,有一株相传是炀帝亲手所植的琼花王,开花时如雪覆华盖。
更有园主延请名流隐士入园,诗词文章相和。
然而,唯有持琼花笺者方可在园中摆宴,宴请宾客,而琼花笺并非银子可以买到的,要讲一个机缘。
“听说今年还有新花样呢。”李夫人神秘地压低声音,“园主特意命人搜罗夜明珠,要挂在琼花树上,等夜幕降临,明珠生辉,照得琼花通体透亮,那才是人间盛景!”
在座的宾客想起那满园春日盛景,都神色向往。
沈柠在心中暗笑:“齐潮啊齐潮,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,若到时园中没有琼花,可如何收场呢?”